星期天的早晨，我在肯德基听见邻座男孩指着手机视频问妈妈：“这个被炸死的巴勒斯坦小孩像我这么大吗？”妈妈回答：“是的，上次你看到的被杀死的以色列小孩，也像你这么大。”

悲从心起：穹顶之下，谁的孩子不是孩子？如果走在硝烟弥漫的残街破巷，你真的能分出谁是以色列儿童谁是巴勒斯坦儿童吗？

我喜欢康乃馨，但盛产康乃馨的加沙地带，再无康宁和温馨，自从以色列发起地面进攻以后，鲜花和浆果早已溅上鲜血。每一天，都有无辜的平民被炸得粉碎，一同粉碎的，还有他们对于冬日和新年的美好期盼，关于上学读书、谈婚论嫁、出海捕鱼、在阳台上种菜……

上帝看人类生死厮杀，如同我们看蚁虫打架，想必也会长叹一声：本是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？大象囚禁了蚂蚁，蚂蚁偷袭了大象，大象要踩死蚂蚁，但大象和蚂蚁的命都是命。

不论在耶路撒冷、加沙地带还是约旦河西岸，每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，心中都没有国度种族，他们只喜欢在门前嬉戏，或者跟着风筝奔跑，跑到哪里都能遇见盛开的康乃馨。

平民的幸福很简单，就是四季三餐，头顶阳光明媚，桌上有鱼有酒。

七十多年战火硝烟没完没了，只有平民会同情平民，即使千年争吵不休，即使老死不相往来。只要平等地活着，就能平等地遥望今晚的月亮。

但是，总是有人喜欢为战争鼓掌，希望谁将谁杀个片甲不留，谁将谁斩草除根。他们在键盘上口嗨起哄，那是因为他们的父兄没有上战场，他们的孩子没有被杀戮，他们家阳台上的花儿开得无忧无虑。

人哪，只有站在废墟当中，才能深刻理解什么是山河破碎，什么是独自流浪。

人类发明了火药，它可以是绽放的烟花，也可以是像极了烟花的飞弹。在不分昼夜无差别轰炸下的，他们最害怕的不是死亡，而是死无全尸。在一所医院里避难的数百名巴勒斯坦儿童，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手上。他们说，一旦被炸死，至少亲人还可以带他们回家。

这里的天空曾经也有鸽子飞舞，但和平如一梦，梦醒之后又要去流浪。他们发誓来生再也不来，如果再来，就是回来复仇。

我刷到过许多令人颤栗的视频，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：一名巴基斯坦父亲抱着他死去的的孩子在废墟中狂奔，他声嘶力竭地说：“我永远不会原谅！我要用余生去战斗！” 空袭过后，一名巴勒斯坦儿童惊魂甫定，这个满身尘土和血污的孩子哭着问：“我还活着吗？”

我也不知道，这到底是一种活着还是另一种死去？

一个被战火反复蹂躏过的孩子，长大以后，大概也会变成哈马斯吧。这可谓世袭的仇恨，这种仇恨种在巴勒斯坦人心里，也种在以色列人的心里。

古往今来，人类的战争打了一场又一场，巴以双方七十五年反复操戈，新仇添旧恨，可有真正的赢家？许多年以后，在集中营中被屠杀的犹太人也学会了建集中营，比如加沙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监狱。当然，现在已经快变成露天坟场了。

所以，任何抹掉巴勒斯坦或者清洗犹太人的口号都是邪恶的，和平不易，但必须追寻。

有一天，巴勒斯坦常驻联合国观察员曼苏尔在联合国大会上哽咽着说：“我们珍视生命，穆斯林的生命、基督徒的生命、犹太人的生命，我们关心所有的生命。”联合国听见了，参会者掩面而泣，但是无差别攻击仍在进行。是的，我们对于地缘政治一知半解，两千多年的历史纠葛难以厘清，但我们至少知道：平民不该杀，医院不能炸。

冬天已经来了，新年也快到了，数以百万计的巴勒斯坦人们无家可归。那些再也没有家人可以拥抱的人，围墙那么高，大海那么深，他们还能流浪去何方？